●那是农历的二三月间,外面还下着雨,我冷得蜷缩成一团,就那样在门外坐了一夜。
●这件事,让我在异乡体会到了一份暖意。
●异乡也好,家乡也好,总会有苦有痛,也会有爱有乐。无论身在何方,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。■讲述:徐莉(化名)■年龄:33岁■职业:个体工商户■地点:本报接待室■采写:本报记者 陈创新
那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,徐莉打电话来,说要讲讲她在异乡的经历,问报社怎么走。我问她现在在哪儿,她问了问身边人才回答“在小十字街”。说的是地道的随州话,为何对城区如此不熟悉?原来,她已离家11年,前不久才回来探亲。
我是因为“逃婚”才离开家乡的。
1996年我高中毕业,虽然收到了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但家里实在没钱,只好回到家乡小镇,跟堂姐学理发。后来,我自己开了理发店,生意还不错。
1998年春节期间,干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男友。见面之后,我觉得不合适,又不好回绝,就决定“逃婚”。
见面那天是正月初八,之后我很快将店子转给别人。正月十六,我揣着800元钱,和另外两个老乡一起,踏上了南下的火车,到了福建厦门。
那时,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找工作。初来乍到,人生地不熟,我连职业介绍所在哪里都不知道,语言也不通。我跟几个先去的女老乡租住在一起,第一天一个老乡带我去了一个职介所,之后就不管我了。
没办法,我就在街上转,碰到三五成群像是外地来打工的,就跟着她们走,就这样转了不少职介所。每个职介所交65元钱,填一张表。找不着工作,退60元;找到工作,65元就是中介费。时间一天天过去,我身上的钱越来越少,工作却还没着落,心里越来越着急。
那天,我跟在四五个找工作的女孩后面走,希望能够“沾光”找到事做,一个男人忽然对着我喊起了“老乡”。听他口音是湖北人,又见他穿着西服、夹着公文包,说是招工的,我就放松了警惕。在职介所周围,我见到过类似打扮的“主任”、“科长”为工厂招员工。我想,我碰上一位了,可以省65元职介费,还有“老乡”照顾。
毫无戒备的,我随那个男人走进一条小巷。巷子里有几家工厂,但他未作停留,把我带进了一栋房子的二楼。一开门我就看见了一张床,这才起了疑心,心里怦怦直跳,但还强作镇定。见我进了门,那男人关上门就想抱我。看见房间那头的饮水机,我说别急,走了这么久想先喝点水。趁他转身倒水之际,我悄悄挪到门边、打开门、轻轻地走下楼。可是,下了三级台阶就被发现了,他赶紧来抓我,揪住了我的一绺头发,我使劲挣脱了。那是一个简易楼梯,我把心一横,从楼梯上直接往下跳,落地后不顾疼痛,把高跟鞋拎在手里,光着脚拼命往前跑。一直跑出巷口,那男人才停止追赶。
找了一个多月的工作,还是没结果,我的身上只剩下150元,房租也即将到期,同住的几个老乡脸色有些不好看了。
那天同往常一样,为找工作跑了一天,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,没想到门被反锁了。听着她们在里面说笑,任我怎么喊、怎么敲门、怎么说好话,她们都不理会。那是农历的二三月间,外面还下着雨,我冷得蜷成一团,就那样在门外坐了一夜。
第二天,我担心又被锁在外面,早早赶回出租屋;第三天,提早回来的我正在厕所里,听着她们说:“快把门锁上!”心中庆幸又躲过一次;第四天,我再次被锁在了门外。第五天,我终于找到了工作!摸摸剩下的70元钱,我离开了出租屋。
我的工作,是在一家文具厂的车间当流水线上的一名工人。月薪800元,一周工作5天,每天8个小时,包住不包吃。我十分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岗位,踏踏实实做事,每天都努力把手上的事做得好些、更好些。
3个月后,我被升为“品管”(品质管理员);又一个月后,我成了负责整个车间的主管,月薪增加到1600元。
我的“升迁”引起了厂里办公室一个干部的嫉恨,认为我挡了他老乡的路。作为主管,除了担任我们车间产品质量的“把关”工作之外,还有一些事务,如统计工人的加班时间等。于是,在我报送的加班统计表上,那个干部做起了“手脚”,把加班时间都改少了。发工资的时候,几乎全车间的工人都跟我吵,我有口难辩。
幸亏,办公室里还有我们一位随州老乡,他看到了报表上的涂改痕迹,就让我下次送报表的时候,一式两份,一份交办公室,一份交人事部门。最后,两相对照,真相大白。
这件事,让我在异乡体会到了一份暖意。
稳定工作了一段时间,我的心渐渐活泛起来。
在厂门口的路上,我注意到一家美容美发店。那家店看起来很气派,店主却很年轻。我想,都是一样的人,年龄也差不多,人家能开店,我为什么不能呢?
越想越激动,我开始“调查研究”。看到一家服装店转让,觉得环境、地段都还合适,就试着跟房东打电话,对方约我晚上7点多去谈谈。
还没到约定的时间,我就去了。我们谈得比较高兴,只是房东要求一次性交纳一年的房租3万元,而我当时只有8000元的积蓄。或许是我的诚意打动了她,最后她同意房租由年缴改为月缴。
就这样,我辞工当起了“店老板”,那是1999年。40多平方米的店面,是我工作的地方,也是我生活的地方。
以前,我从来没做过服装生意,连进货地点在哪儿都不知道。“同行是冤家”,问别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。我又用上了我的老办法——偷偷跟着别的店主,看他们怎么坐车、到哪儿。这法子虽笨,却很见效。
进货的问题解决了,接下来的主要任务是“守店子”。别人早上9点开门,我7点就把店门打开了,一直守到晚上没什么人了才关门。我为人诚实,进的服装也比较好卖,加上薄利多销的策略,半年后,服装店开始走上正轨。与此同时,我的体重由120多斤下降到98斤。
此后,生意顺风顺水。现在,我的店面已经扩大到100多平方米。这期间,我还认下了一个好“干妹”。
这个干妹妹是自己“送上门”来的。她是附近的一个房东,因为我接手的店面之前转了十几家都没做起来,在我手里却做得不错,她很好奇,就来到我的店里“见识见识”。没想到一见面就跟我聊得很投缘。以后,她就经常来串门,还给我带了很多客户。
这么多年了,我还是不敢回家。同龄人一般都成家了,而我仍旧是单身一人,这样子回家,父母家人肯定会伤心。干妹妹很关心我,每年过年都会把我喊到她家,跟她的家人一起过年,让异乡的我享受到家的温暖。
在厦门一晃就11年了,酸甜苦辣千般滋味,说不完道不尽。说出我的经历,给人一些帮助和借鉴,这是我的想法。异乡也好,家乡也好,总会有苦有痛,也会有爱有乐。无论身在何方,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