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家里，有十只素雅小巧、做工精致的饭碗，白瓷浅蓝边，外壁装点着草绿色的水果图案。
　　　　这套碗是他们结婚后不久买的。当时，他和她逛到那家瓷器店，她被这种花色的饭碗迷住了，目不转睛盯着看，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。见她喜爱，他便掏钱买下了，虽然价格有点贵。
　　　　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，每天他做好饭菜后，她便将洗净的饭碗拿出来，再用开水烫一遍，然后为他和自己盛上满满一碗饭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。她兴致极高地说：“有了这么漂亮的饭碗，每天吃饭都有了好胃口。”
　　　　后来，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，家里的琐事杂事就多了起来，忙里忙外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候。渐渐地，觉得生活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妙而富有情趣，有时候为了一点小事也会争吵不休，甚至好几天两人都不说话。
　　　　随着女儿的长大，皱纹和白发也悄悄爬上了他们的额头和鬓角。在平淡和琐碎中，他们度过了一些或欢笑或忧愁的日子。
　　　　那一日，他在洗碗的时候，手被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。原来，一只瓷碗有了米粒大的豁口。细细一盘算，这只碗已经有19年的历史了，与他们的婚龄一般长。
　　　　在磕磕碰碰的日子里，大部分瓷碗的颜色暗淡了些，失去了原有的光泽，碗的底部也有一些磨损。但是，那些碗仍保留了当年的风采，功能和作用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。只是没有了以前的完美无缺，岁月，也在它的身上留下了痕迹。
　　　　他拿着那只豁口碗对她说：“扔掉算了，免得它再划伤手指。”她有些不愿，叹息地说：“扔了太可惜了，伴随我们这么多年，有感情了，它还是可以用的。”
　　　　豁口碗就这么保留了下来。只是使用它的次数少了，只有在来了客人、饭碗不够用的时候，它才派上用场。用它的时候，他都是留给自己，有时候，她也特意给自己留着。
　　　　又一次口角过后，她将自己关进厨房，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饭碗的豁口，一边悄悄地抹眼泪……那一刻，他被深深地触动了，心里一阵儿刺痛。
　　　　她本命年的那一年春节，那只豁口碗被她单独陈列在工艺品玻璃立柜里，仿佛不是一只碗，而是一件纪念品或出土文物。
　　　　每年的结婚纪念日，他和她都要将豁口碗清洁一遍，端详一阵子，然后摆正放好。
　　　　他俩都明白，豁口碗无论怎样残损不全，在他们的心中，仍一如当初的完美无缺。
　　　　正如他们的婚姻。虽然有些缺憾，但是，它毕竟是最初的选择，伴随两人度过了许多滋味不同的日子。
　　　　其实，任何事物都是有残缺的，只要倍加呵护，它仍然可以是美好生活的延续和见证。
　　
　　　　（聂少峰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