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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 姐

  在我的抽屉里,至今保存着一个大红色金丝绒小盒子。那是三十年前一枚面值仅仅只有八分的普通邮票。这枚邮票,对我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价值。手捧着这枚邮票,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,一个名字随即从记忆中跳出——秋姐。
    那是七十年代初,父亲被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,母亲和两个哥哥一同前往,而我——父母最小的孩子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,被送到了外祖母家。我知道,父母是怕我跟着他们受苦。
    外祖母的家在一个小镇上,于是,只有七岁的我便在那里上学。离开父母的生活是苦涩的,幸运的是我结识了大我二岁的秋姐。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,好多同学因我家庭有问题而纷纷远离我,而秋姐就像冬日里的阳光,处处亲近我、照顾我。让我这颗孤冷的心感受到无比的温暖,也让我感受到人世间还有善良和美好的存在。这段友谊让我终生难忘,对我后来的人生道路也有着很大的影响。
    秋姐叫素秋,她称我丽妹,我们情同手足,亲密无间。
    秋姐在同学中是拔尖的领军人物,她有着高挑的身材、白皙的皮肤和一头浓密的秀发,两根长长的辫子垂在腰间,鹅蛋型的脸上一对酒窝,笑起来特美、特甜。
    秋姐很喜欢诗,我也喜欢胡诌几句。我们常在—起读唐诗宋词。在她家的小阁楼上,我们一起看书,一起吟诗,还偷偷在—起看当时的那些手抄本,梦想着将来能当诗人或作家。
    秋姐还很喜欢唱歌,声音甜美而圆润。记得有一年的春节,从乡下小镇坐车去县城,因为路况很差,坐在车厢里最后一排的我们,—会儿被颠得很高,—会儿又重重落下去,我们不时被颠得东倒西歪,头经常撞到车顶。尽管那样,一路上秋姐还是又唱又笑。那时候电影《小花》正风靡全国,那首《妹妹找哥泪花流》脍炙人口。她在车上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首歌,自顾自地唱着笑着闹着,好像根本就没感觉到周围人的存在,整个车厢的人都看着她,被她的歌声和笑声所感染。她的那份开朗,洒脱,让我永远也无法企及。
    最难忘秋姐的细心。那一年,我不能在外祖母那里上学了,父亲把我插班到城郊高中,于是,我和秋姐分开了,等我到新的学校报到时,秋姐的信却早到了,让我很是意外和感动,她是那样的放心不下和割舍不下我这个小妹。本来刚到一个新的环境,人生地不熟的我还很不适应,但读着秋姐的来信,心里涌出一股暖流,感觉好多了。
    秋姐每星期必来一封信。那时候我父亲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,生活十分困难。秋姐居然很细心地在信里夹了一整版的邮票寄给我,我每次寄信,只需撕下一张贴上去就行了。那是一百张邮票啊!在当时,鸡蛋五分钱一只,一百张邮票八元钱起码是两个月的生活费了。秋姐家的条件并不算好,不知道她是怎样省下的这八元钱。
    那一百张邮票我没舍得全部用完,特意留下了一张,珍藏至今。对于秋姐的记忆,定格在1980年的夏天。那个夏天,在外祖母居住的那个乡下小镇,我们匆匆见过一面。秋姐当时穿着一件白底蓝色圆点的连衣裙,本来修长的身材显得更加飘逸清纯了,有如出水芙蓉,仍是一脸的笑意,好似明媚的阳光。一别三十年,我们已从二八少女变成了“奔五”的人了啊!
    前几天,一位同学告诉我说他见到了秋姐,说秋姐依然很年轻。我相信,像秋姐这般开朗洒脱的人又怎么会老呢?即使是面貌有所改变,精神风貌也一定不会变的。通过这位同学,在分别三十年后我终于又联系上了秋姐。虽然三十年没见了,但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,除了惊喜、高兴外,一点也没感觉陌生,仿佛我们的分别就在昨天。
  
    ●明 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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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 A4 版:副刊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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