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下午，天气有些灰蒙，我因感冒来到诊所打点滴。与医生聊了一会儿，我就拿出一本书，开始双耳不闻窗外事了。
　　　　也不知过了多久，一阵讨价还价的声音打断了我。
　　　　“称一块钱的？”
　　　　“一块钱不称！”
　　　　“上次我在人家那就称一块钱的。”
　　　　“人家是人家，我这儿一块钱不卖。”
　　　　“那你这儿多少钱一称？”
　　　　“最少两元！”
　　　　在诊所讨价还价，我还是第一次碰到，不由抬起头来。只见一个头发略黄、虽经细心梳理但还有些蓬松的老妇人，个头不高，背很有些驼，灰黄外套，脚上一双老解放鞋，手拿一个塑料米袋，标准的农家老妇，还有一点寒酸。见她转过脸，细瘦中略显苍白，六十多岁，满脸的和蔼，我便对她笑了笑。
　　　　“那……称两块钱的吧。”
　　　　医生从药柜上拿下一个瓷坛，又拿出一个托盘秤，在上面铺了一小张纸，用药匙舀了一些药放在纸上。
　　　　“这东西特贵，二百多元一斤！”医生边称边说，将二百多元说得特重。
　　　　“称好，称好，要抬头秤！”看到秤盘高高翘着，她笑出声来。
　　　　医生熟练地将药包好，递到她手中。
　　　　“等一下，我先拿钱”，她对着门外喊了一声“老头子”，快步走到门外。
　　　　我这才注意到，诊室外还站着一个老汉，高挑个儿，黝黑的脸庞，一双眼睛那么的镇定，上穿一件黑色棉袄，腰系一条如今很少见的棉腰带。听到喊声，他翕动了一下嘴，终究没出声。他慢慢将手伸进袄内口袋中，缓缓地掏出一个塑料袋，又缓缓地打开，里面有几张二十块和十块的钞票，还有一小叠毛票，他小心地从中拣起两张一元的，递到她手中，又小心地将塑料袋叠好，塞进袄内袋中，还在外面拍了两拍，生怕丢了什么似的。
　　　　老妇人快步往回走，路过我身边时带起一阵微风。突然，她踅回身，来到我面前，举起左手张开给我看，手指上面一个银白的戒指格外耀眼。
　　　　“一元钱！”她看了看我。
　　　　“一元钱打的！”怕我没听清楚，她再次强调。
　　　　“我老头子上午给我买的！”她一脸满足。
　　　　“挺，挺好的，您带着，很漂亮！”我说。我不由自主地用“您”称呼她，尽管对她来讲，也许“你”和“您”并没有什么区别。
　　　　“好看，真的很好看！”我再次强调。我注意到她还戴着一对耳环，一看就知道很廉价，但我觉得它们不亚于珍珠玛瑙。
　　　　她看着我，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，让我对她的驼背也感到亲切起来。我看着她将两元钱举起，转过身走到医生面前，放到他手里后，接过药，看了看，又闻了闻，小心地掖好，这才回转身，朝门外走去。
　　　　当她走到门口时，又转过身看了看我，脸上依然是灿烂的笑容。然后，挽着那老汉，缓缓地消失在晕黄的街道上。
　　　　我目送着那双背影，满是敬意。他们也许生活困苦，也许仅仅解决温饱，然而那种对生活的追求，对美的向往，对爱的诠释，永远感动和鞭策着我……
　　
　　　　●天山雪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