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鸽哨声声
  一觉醒来,窗外的天空开始发白,已经是晨光微露,幸福的人们大多还在酣睡。
    我躺在床上,寐着眼,听着窗外的鸟鸣,“嘎吱,嘎吱……”,像破旧的老纺车不堪忍受,这声音单独听起来实在不怎么好听,但一声接着一声,很有规律,舒缓平和,波澜不惊,似乎它很是惬意。这声音也让这个宁静却蕴含生机的早晨有了些许清凉的诗意。
    我专心致志倾听这早晨的声音,耳畔不由响起多少年不曾听到却依然熟悉的鸽哨声,“鹁咕,鹁咕……”
    一群鸽子在哨声中扑楞着翅膀,划过银色的天空。幼时的我常常被外婆家的这些鸽子所牵引,以至我的大半孩童时光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。
    从前的外婆家,是深宅大院的那种,据说是分的地主家的房子,时年久远,黑砖,黑瓦,黑木头,到处都是岁月的痕迹。这房子唯一被改造的地方,就是外公在堂屋的檐下建了一个鸽笼,从我有印象起就有成群的鸽子飞进飞出了。
    也是一样的早晨,只不过醒的最早的是外公和他的鸽子。外公必须在鸽子醒来后趁早把它们放出去觅食,否则它们在笼子里“鹁咕,鹁咕”,吵得一家人都睡不好觉。我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被叫醒的,然后懒懒的躺在床上,听那洒落在天空里的鸽音,一声声交织着渐渐远去。不用看,就知道外公这个时候正爬上梯子,捡笼子里头一天生下的鸽蛋,于是,我的早饭里又多了一样美味——鸽蛋羹。
    外婆家所在的这个周家大湾,住着大大小小五六十户人家。外婆家处中心位置,外公在周姓里头的辈分高,他们都是勤劳朴实之人,湾里的老老少少都喜欢和尊敬他们,总是听人亲切地喊外婆“五奶奶”。湾子里人多,尤其比我大点的孩子,一般一家都是四五个,女孩子最多,很是热闹。我是非常愿意跟着她们一起玩的。尤其是在晴朗的夏夜,叽叽喳喳,满湾是人。大人们吃过晚饭洗完澡,便纷纷把竹床搬到宽敞的院子里或是打谷场上,点上一把干艾蒿,熏走蚊虫,摇着蒲扇坐在板床上拉家常。年轻人和孩子们则带上铺盖到侧面的山岗上,寻个平坦的有草坪的地方席地而睡。年轻人吹着凉风,说着话,想着心事;小孩们瞅着米粒儿一样的星空,做着美梦,一天的疲惫便在这睡梦里荡然无存了。
    我有时也跟着两个表姐去山岗睡,但更多时候是跟外婆在院子里睡。板床上支起蚊帐,刚睡的时候还有点燥热的,外婆总是为我把着蒲扇,一会儿我便睡着了。偶尔半夜醒来,发现外婆还在慢慢悠悠地摇晃着扇子,细细的风落在我身上,周身凉爽,一点汗渍都没有。我不由地心疼起外婆来,咋还没睡着呢?我轻轻爬起来,看外婆的眼是合着的,大概是睡了,我慢慢把扇子从外婆手中抽出来,想让外婆好好睡一觉。尽管我一再小心,还是惊醒了外婆。她拍拍我说:睡吧!又闭上眼,轻轻地摇起蒲扇。
    在我眼里,外公外婆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,里里外外,忙忙碌碌,只有夜晚才能让他们停歇下来。到我大点儿,大约小学二年级时,我就能帮外婆做点事了:有时随湾里大点的孩子去放牛,顺便捡点柴火;和外婆一起拔草,摘菜。回来没事时,便和湾里的孩子们学着爬外婆院子边的那棵大枣树。因为爬的人多了,那树干虽疙疙瘩瘩,却也被磨得光光溜溜,爬起来不怕扎伤手脚,那时,我爬树的本领练得相当不错,以至我回家后能够爬上高高的梧桐树去摘梧桐果。孩子们练习爬树,不是没有目的的。当秋天来时,满树青的红的枣儿,诱惑了湾里许多孩子的目光,他们没事便在树下转悠,只要爬上去能摘得够的地方,便没枣儿了。孩子们摘点解解馋,外婆是不说的。一天下午,我放完牛回来,表哥表姐拿着竹竿打枣,打下的枣子将各自口袋装得满满的,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。那时我虽小,但也很自尊,他们不给,我是不会讨吃的。外婆出来瞧见了,转身拿过竹竿,冲着树端那些又密又大的枣儿,唰唰几竿,树下便冰雹似的滚落一地枣儿,孩子们又哄抢起来。外婆招呼我捡,她也替我拣了满满一兜。那枣儿又大又甜,幼时的我觉得,再也没有什么零食比那枣儿更好吃了。
    可惜我小学毕业那年,枣树生病了,光长细碎的黄叶不结果,老人们说它疯了。舅舅嫌它没用,便锯掉了。随着枣树一起消失的还有外婆家的老房子:生活好起来,舅舅把老房子拆了,翻修一新,红砖红瓦。那黑的砖瓦和木头没了,鸽笼没了,院子也没了!
    二十多年后的一个早晨,我又想起了外婆,想起外婆家的老房子,依然温暖,依然清晰,那声声鸽哨是从我心底划过的声音,仍会时时鸣响在我的耳畔。
  姚玉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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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 A4 版:副刊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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