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记忆中,许许多多往事都如过眼烟云,忘得无影无踪,而孩提时常穿的那一双双朴实得无法再朴实的布鞋,却以一种独特、温暖的方式,在我的脑海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。那布鞋,是一种挥不去的乡情、亲情和我无法承载的博大母爱,永驻我的心间。
从我记事起,我和几个弟弟、妹妹除了雨雪天外,几乎每天都是穿母亲给我们做的布鞋。那时村子里左邻右舍的伙伴们大都穿着同一种形似小船的布鞋,而我母亲却能做出松紧布鞋、带气眼系鞋带的高帮布鞋和布棉鞋等多种式样。鞋面一般是用黑色的 “灯芯绒”,鞋帮开叉处缀两片松紧布,粗硬白布剪成的鞋底,用面粉熬浆,一层层浆牢,一线线缝个邦硬。那布鞋合脚、舒适、干燥,让我在小伙伴面前赚尽了羡慕和渴望的目光。
那时的我个头较高,脚长得又大又肥,母亲对我爱出汗又怕冷的习惯了如指掌,总是在每个季节到来之前,提早为我做好布鞋、布棉鞋。每次做鞋之前,母亲都要用索子线仔细地丈量我的脚,看看我的脚是否又长大了,或是又长肥了。做完鞋,母亲还会用木楦把鞋楦起来,等布鞋楦得不磨脚时,才算完工。寒冷的冬季,母亲早早起床,将我的棉布鞋在炉子边烘得热乎乎的,我穿着既暖和又 “时髦”、既舒适又合脚的棉布鞋,真觉得 “幸福的暖流”流遍全身。穿着布鞋 “潇洒”走进学堂的我,那高兴劲儿是无法形容的,心窝里感到美滋滋、热乎乎的。布鞋,既温暖了我的身体,也抚慰了我的心。
记得那时生产队的农活是很忙的,但母亲只要忙完其他事儿,便会掇上一只盛满裤边角料的小竹筐,摆出针线和剪刀,在飞针走线的画面中,一双带着母亲汗水和心血的精美布鞋逐渐成形。母亲做鞋时,是那样的专注,那样的痴迷。那双长满老茧的手,不知做过多少针线活,纳过多少鞋底。我在母亲的纳鞋底声中走过童年,穿着母亲的鞋长大。我记不清、也无法记清有多少次,当我从梦中醒来时,听着的是那熟悉又悦耳的纳鞋底声,看见的是母亲在床沿就着一盏煤油灯一针一线地纳鞋底、缝鞋帮。微弱灯光下的母亲,是那么慈祥,那么和蔼可亲……
转眼间,三十多年过去了,穿布鞋的时代成了遥远的过去。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,舒适、靓丽的新颖皮鞋和具有特色品位的休闲鞋,早已取代了布鞋的位置。母亲做的布鞋成为我衣橱里的珍藏,跟市面上的那些鞋相比,这些布鞋虽显得古老而呆板,但它们是母亲亲手做的,让我不忍割舍,难以忘怀。看着它们,就好像又看见了母亲做布鞋把我们兄妹五人拉扯大的历程,此情此景,永远铭记在我的记忆里。
●谢万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