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说来就来了。便是在麦田的苍寂独对农人的沉暮、心灵的殿堂布满陈残蛛网的时候。
　　　　每年的春节我和丈夫都要回老家去，不为别的，只为一家人团聚的亲切和热乎。今年因为丈夫应邀要到福建去办理一笔业务，我们一家三口决定也时髦一次，来个旅游过年。
　　　　大年初一，我们踏上了南下的火车。打开手机，拜年祝福的短信一条一条的，看得我眼花，回得我手软。忙乎完之后，我赶紧给母亲电话拜年。
　　　　听到我的声音，母亲十分惊喜，嗔怪我这么长时间不给她打个电话。之后便急切切地问：“都还好吧？今年生意怎么样？……”都好，一切都好，我赶忙答应着。“天冷了，你们要多穿些衣服，我让你二姐给你做了一双棉鞋、两个菊花枕头，还给你薰了一些香肠，准备了一坛子你喜欢吃的臭豆腐，一直在等你回来拿呢……”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。
　　　　“妈，乡下冷，棉鞋就留着你穿吧，我有皮棉鞋，我们今年过年不回来……”“你不冷？你说的么事？我这耳朵已经不中用了，听不清了……”“我们今年过年不回来……”我又大声重复了几遍，母亲叹着气，说：“人老了，不中用了，你说的我有些听不清，有时间你们早点回来，你最怕冷，记着穿暖和点，就不要再浪费电话费了。”我还想和母亲再说些什么，她已经挂断了电话。我的心兀地一紧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落下来。
　　　　去年9月母亲83岁生日，我曾经回去过。那次临走时，母亲照例是送了又送，一直到车开走好远，她还在大声叮嘱我们有时间再回去玩。白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已她却顾不上梳理，只用枯藤般的手遮着阳光，目送着我们渐渐远去……一晃就快半年了，期间我打过几次电话，家中没人接。我就直接拨通哥哥的手机了解家中近况，知道母亲身体还好，也就没有和母亲直接通电话。没想到今天给母亲打电话，她耳朵已有些听不清了……
　　　　记得小时候过年，我常和小朋友们用鞭炮炸泥巴。往往弄得一身泥水，天黑也不敢回家。母亲总是腰里系着围裙，用手拢在嘴边，大声唤着我的小名。找到我了，便牵着我脏兮兮的小手，嘴里轻轻数落着，眼里却满是疼爱。可如今，那个声音洪亮手脚麻利的母亲已经是耳聋眼花了。
　　　　日复一日。憧憬还会载满希冀，新年还会再来，但是，但是岁月如流水，一去不再复返。我哽咽着对老公说：母亲已经老了，我们和她在一起还能过几个春节？我们在下一站下车吧，这个春节我们一定要回去陪母亲过。
　　　　于是，提着简单的行囊，我们又登上了最末一班车，回家，陪母亲过年！
　　●罗爱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