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医院里工作了十几个春秋,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,对死亡的患者渐渐变得有点漠然。可最近一个患者的离去,却让我们科室每个人为之动容。
女人住进我们病房时已是乳腺癌晚期。她很漂亮,尽管已病入膏肓,瘦削而苍白的脸上却常常挂着笑容。男人矮而瘦,眼睛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妻子。女人才三十三岁,儿子五岁,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,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如此残酷的玩笑。无人时男人常常独自垂泪,看得我们也心酸。虽然我们在努力医治她,可她的生命之花却在悄悄枯萎下去。我们只能尽最大努力减轻她的痛苦,哪怕是一点点。每次静脉穿刺我都会小心的在她疮痍满目的手上慢慢寻找,直到有十足的把握才轻轻进针,生怕带给她一丝痛楚。
女人已经是骨转移了,全身的疼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,可从未听她呻吟,只从她额上的汗水和轻皱的眉头中读懂她的忍耐。每当这时,男人便会用湿毛巾轻轻擦去女人的汗水,轻轻为女人按摩瘦削的肢体。有时,他扶着她坐起,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说些悄悄话,常常逗得女人轻笑或羞红了脸。我常常被他们真挚的爱感动,我多希望这样的快乐能多些再多些,久些再久些。
女人已不能坐起来了,男人便用软枕垫起来让女人半靠着;女人身下有了褥疮,男人便不断地更换棉垫。我只要有时间,就去陪她聊天,给她讲笑话,竭尽全力逗她开心。尽管有我们外科全体医护人员无微不至的照顾,可恶液质状态的她仍日渐荏弱,哪怕是轻微的抬动她,也会擦破皮。她已时日不多了,我真有一种伤感如蚕、心似桑叶的滋味。
看着貌美如花的她一天天走近死亡,我总想努力为她做点什么。一天,我借了一个数码相机,想让她留下最后的美丽。我买了一束鲜花,又为她化了一点淡妆,把她打扮得楚楚动人。男人紧靠着她,满脸的怜惜与不舍,儿子快乐地依偎在他俩身边。女人笑得很灿烂,好一幅幸福的合家欢。我真想摄下最最动人的那一瞬,留下美好的回忆。那一刻,我只盼时间能从此停住。
最后的时刻还是来了,我正在值夜班。女人的生命体征在一点点消失。我说,用点抢救药吧。男人说不想让心爱的女人再受罪了,说她活得太辛苦了,让她解脱吧。看着男人仔细地擦拭着女人的身体,默默的为她换上新衣,而女人的笑容已变为永远的定格,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。男人泪流满面地握着女人的手说:你是我一生一世永远的妻,你跟着我一直吃苦受累,你那么爱美我一直说要为你买一条项链,可你总说等我们条件好一点再买。天呀,你让我如何去弥补那份逝去的爱?如果人生能够重来该多好,我一定会好好待你,好好爱你!
相识是缘,相守是份,有缘又有份的人才能走到一起来。即便是一个不富有的家,有爱支撑,就是幸福的。我不知男人会不会用一生去守候他的爱,我只希望我们都能好好地珍惜生活,无需等待,过好现在!
(邱学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