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旋转木马
它在日新月异的游乐场中不易被人察觉的一角,质朴凝重得像位老者。我不知道,在四周的繁华和喧闹中,它的心情是怎样的黯然失色。我也不知道,现代时尚所带来的沸腾、煽情和躁动,会不会让它粗陋的生命相形见绌。斑驳的光影落在它身上,它就像一张老唱片,缓缓的转动,沉静中渗透着爱的暗示,淡泊中隐藏着童年的过往。 孩子们来了,又去了,旋着鼓点般的步子,每一步,都好似音符。我似乎看见自己的童年,从遥远迷失的记忆被带了回来,聚集,扩展,冲天而起再四处飞散。时光的沙漏瞬间倒转,年少时的梦幻如箭,穿越浩瀚的时空,变成情绪弥漫在你内心的某个角落。 想起小时候,骑在旋转木马上的自己,也像这些孩子一样快乐,眼神明亮,笑声清脆,紧紧揽住马的脖子,骄傲地环顾四周,像真正的骑士那样把下巴高高地扬起,应和着上下起伏的音波,奔驰在梦想的旷野。 音乐停下,马儿也停下。走出旋转大道,成长只在瞬间完成。我再也做不到儿时那么全神贯注,我的生命开始有了无穷无尽的烦恼,无休无止的争论,各种各样确定或不确定的目标,和因之设计的不同路线。越来越多的快乐被我留在了过去,或者留给了未来。 我的身边,更多的成人匆匆走过,留给木马的是淡漠不屑的眼神。对他们来说,木马是假的,装饰是假的,驰骋是假的,这样的旋转无非是原地的流浪,是一场优质的作秀。即使他们站在旋转大道上,也只是为了保护幼小的子女。他们把自己的快乐嫁接在了孩子的快乐之上,这种快乐,显然已经不纯粹了。 终于有一天,旋转木马消失了。在我曾经熟悉的位置,只剩下一片空地,潮湿的泥土翻卷着 ,看上去大地像被掏空了心。在被千万个童年踏过的印辙里,我只捡到了一两个散落的零件,锈迹斑斑。我钟爱的旋转木马不见了,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。没有人知道,它的整个生命承受了怎样的孤独,担当了怎样的磨砺,又是用怎样的激情与忍耐,完成了幸福的使命。 我在渐渐离我爱着的日子远去,我的回忆仍是鲜活的、敏感的,但没有空间足以承担,也找不到延续的方式。 或许,成长就是一道没有疤痕的足迹。 但,依旧满怀希望,希望再回到那个可以为一次旋转而快乐的年代。 (闵淑慧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