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用过的烟袋,我还依稀记得。
那是一支水烟袋,高约30厘米,上有一个弧形小指粗的导管,用来吸烟。导管的下端连着一个小立方体的盒子,犹如粉笔盒大小,盒子上有烟窝,用来按烟叶的。烟窝跟上端的吸嘴相通。下端的盒子内装有少量的水,所吸之烟通过水过滤以减少毒性。整个烟袋是铜质的,爷爷总是把它擦得明光放霞。
爷爷通常是三餐之后或是干活之余吸上几袋烟。干活累了之后,他坐下来,美美地抽上几口,全身的疲劳似乎消释了许多。但这样的情形下抽烟的时间有限,总是匆匆抽完之后又去忙他的事情去。
最有滋味、最悠闲的抽烟是在隆冬的火塘边或是炎夏的月光下。夏天的月夜,晚饭也吃过了,澡也洗完了,爷爷便端来一把椅子,坐在稻场中央,开始消受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刻了。他先点燃用麻秆做成的火捻,用手指弹两下,然后左手拿烟袋,右手按上烟末,再弹一下火捻,含住烟袋嘴,按上火,吧哒吧哒有节奏的声音就响起来,烟枪中的火苗也随之有节奏地忽闪忽闪,一阵阵朦胧的烟雾一圈一圈从爷爷的头上荡开去。每每这时,我觉得似乎爷爷进入到了一种难以捉摸的境界。现在想来,爷爷一生坎坷,一辈子过得并不舒心,不谙世事的我怎么能读懂爷爷脸上的喜怒哀乐呢?
幼年的我,最喜欢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来到火塘边看爷爷抽烟,听那从铜烟袋中传出的吧哒吧哒声,再给爷爷上个火,爷爷一高兴,就会将压岁钱赏给我了。
爷爷的水烟袋不仅自己抽,也常用来待客。家里来了客人,爷爷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给客人递上烟袋,点燃麻秆火,似乎不这样就不算热情。客人抽罢了又递给爷爷。烟袋常常在主客之间轮换多次。
爷爷去世以后,那支水烟袋传给了父亲。父亲却没有继承爷爷的传统。后来,那支水烟袋被人盗走了,我很伤心。
(顾万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