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暇时间,整理旧物,发现旧书箱里一打打捆好的信件,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再次赏阅。
涉过时间的千山万水,目光重又投回起点,你会惊奇地发现,你所经历的一切伫立在奔腾不息的河川上,像一角冰山,通透、晶莹,不曾因为年深月久和日晒雨淋而消融。于是,你停下急匆匆的脚步,择一块僻静之地重读一封封旧日友人为你写下的文字,字里行间,有暖阳闪烁。
是什么样的友人交付你这份情谊?是在什么样的情怀下产生了这些文字?或甜、或苦、或激动、或平静地读着它们,你又会怎样斟字酌句地写了回信?
过去已经消逝,说过的话语已经淡忘,青春的风铃不再摇响,只有信件记录了当时。当时是多么热衷于在纸上文采飞扬、语句优美地与友人对话呀!比赛着写信,看谁写得厚,看谁写得美。探讨着问题,你来我往唇枪舌剑;倾诉着秘密,天知地知你知我知;还有初恋时心慌意乱的情愫,热恋时激情满怀的幸福,失恋时天昏地暗的欲哭无泪……
经过种种,皆如幻梦成空;直面一切,许多从前的冲动匆忙已变成了现在的镇静自若、从容不迫。电话普及,拨几个烂熟于心的号码,千里之外友人的声音招之即来;或者上网,键盘一敲,电子邮件发出,回应之讯立马现于眼前,且字字工整、句句珠玑。然而,那些字体清晰或狂舞的来信呢?那些等待着青鸟衔鸿飞来的盼望日子呢?那些读信如读一本书的亦喜亦悲的情感起伏呢?
总是在人生的路上匆匆前行,很少有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淡然。难得有这份闲情,于是思虑着自己走过的路:童年,懵懂无知,只盼快快长大;青春时,未来好梦无数,仿佛伸手可及;然后,三十而立,家是成了一个,孩子也养了一个,立没立只有自己晓得。于是每天就在赶时间、磨时间中将自己折腾得一塌糊涂,再回首时,才发现自己真的已不再年轻。
于这样一个不经意的日子,在急促的生命途中择机而歇、席地而坐,重新展读纸笺已经发脆的旧信,一种美好的情感在心中暗暗滋生。旧信能够一个一个细节提示你所经历的,刻骨铭心永生不忘也好,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也罢,重读旧信,一切清晰如昨。
逝去的岁月,不是空心的,而是丰满得像一枝秋天的稻穗,而你,就像一个守望金黄田野的农人。
●何相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