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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淌的文化基因
教育,或者说文化的传承,不仅仅以课堂和课本的形式呈现。有那么一个地方,在其山水房舍之间,就浸透了文化的基因,给人们,以有形无形的深远影响。 车出婺源县境,进入浮梁县,公路两边的景观顿时一变。青山绿水之间,那粉壁黛瓦马头墙的村落,已倏然不见,代之而起的,是显得有些杂乱的平房或楼房。同是赣北山区,婺源硬是以一种特有的方式,与浮梁区隔开来。 婺源,的确是一个执着的地方。 婺源自古属于徽州(今黄山市),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一度划入江西,又重归安徽。1949年调整区划时,又划归江西,至今已过六十花甲。 但婺源人对徽州的认同,却刻骨铭心。 在婺源的大小村落,随处可见古老的祠堂、牌坊、廊桥,走进一户寻常人家,便可能是曾经的状元第、进士第。山间的青石板小路,留下了千百年来,无数亦儒亦商的徽州人的足迹。据统计,仅明清两代,徽州人考中状元的就有18人,而考中进士的达1347人,这对一个至今人口不过100多万的偏僻山区来说,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。而风云一时、有“红顶商人”之称的胡雪岩,更显示着徽商的别样人生。 徽州的历史、徽州的传统、徽州的建筑,就这样积淀下来。 山区,往往与“贫穷”联系在一起。但在徽州、在婺源的山区,我们却很难看到其他山区那样破旧的茅草屋、土坯房。 在婺源的山间,笔者曾沿着溪边的一条青石板小路,向深山里走了一个多小时,走过一个又一个村落,一直走到溪流的尽头儿,溪边的人家,家家户户都是青瓦白墙的徽派房屋,许多还是青砖木楼的二层楼房。而举目远眺,薄雾环绕的山半腰,于满山苍翠之间,也隐隐约约地露出些许雪白的马头墙来。村民说,那里还有几户人家,在山上盖房子,成本更高了。 这些村落都不通公路,建房所需的水泥砖瓦,都需要从山外挑进来。过去盖房,是就地砍柴建窑烧砖,后来封山育林,就只有从外面挑了。一位村民说,他家盖房子,仅材料的搬运费,就花了四万多元。 笔者同他们一起算了一笔账,他们盖房子的钱,也够在镇上、甚至在县城买一套商品房了。但他们却依旧选择在山里盖房,而且盖得毫不含糊,雪白的墙壁上,还点缀着水墨丹青。他们的祖先,发明了徽派建筑,在青山绿水之间作画;而他们,也懂得把墙壁粉刷得雪白,也就是展开了一张巨大的宣纸。 粉壁黛瓦马头墙,那是古徽州人发明的一种“样板房”,更是一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活方式。而其子孙们,也对这“样板”、这生活方式,了然于胸,念念不忘。 山里的村民们不仅仅是“安土重迁”。他们说,为了盖房,在外面打工格外拼命。回到家里,田里粮食够吃,心里踏实。如果在镇上、在县城、在外地能够站稳脚跟,他们当然愿意搬到山外去住。事实上,已经有许多人家,山上的搬到山下,山里的搬到了山外,乡村的搬到了城里……而那些杰出的徽州人,如朱熹、陶行知、胡适之……则走得更远。 原来,徽州,只是他们的“根”,是他们“耕读传家”的“出发点”。亦儒亦商,他们把“儒”和“商”巧妙地融合到一起,而又用独树一帜的徽派建筑昭示着后人。 “这墙为什么叫马头墙?”笔者问延村的“小导游”,那些假期自发“兼职”的小学生们朗声答道:“这墙形似高昂的马头,是我们徽派房屋的封火墙,因我们地处山区,土地珍贵,房屋间的距离很小,这墙有一定的隔火作用。马头墙有三马头、四马头,最多有五马头,意为五岳朝天……” 好一个“五岳朝天”!徽州人身在深山胸怀天下,从这些“小导游”身上,可见一斑了。而仅仅一个“马头墙”,就汇聚着这么厚重的文化基因,且源源不断地流淌。 (张顺) |